法国的“冬季暂停驱逐”是怎么回事?
对于房主来说,最烦心的恐怕莫过于房客不缴房租,但却又赶不走人了。而法国则有一个受法律规定保护的每年长达5个月的不准驱逐房客的时期......
依照法国《建筑与居住法典》(Code de la construction et del’habitation)第L613-3条规定,由法院作出的关于驱逐违约房客的“勒令迁让”判决(jugement d’expulsion)在每年冬季必须暂停执行。这便是法文所说的“trêve hivernale(冬季暂停驱逐)”;它的有效时间直至2013年为每年11月1日起至翌年3月15日止;但2014年的《ALUR(住房享用与革新城市规划)法律》把它的有效期延长了15天,推迟到了每年的3月31日。
法国法律对房客(locataire)权益有严格的保护。当房客因种种原因违约缴不起房租并且占据住房不走时,房东(propriétaire)只能向法院提起诉讼,通过法院判决,将房客驱逐出被占的住房。
而法院的“勒令房客迁让”(expulsions locatives)判决的执行受到严格的规管,例如:不得在晚上21时至早上6时之间驱逐,也不得在休息日(jours chômés)–如星期天–和例假日(joursfériés)驱逐房客;在每年11月1日至3月31日这近5个月的法定“trêve hivernale(冬季暂停驱逐)”期内,更是不得赶走房客。只有等过了3月31日后,房主才能按照法院判决,设法赶走房客,并在必要时,可要求警察协助“请”走房客。
法国关于禁止在冬季驱逐房客的想法起源于1954年冬季皮埃尔神父(AbbéPierre)的著名呼吁;它的最初倡导和推动者是法国社会党前总书记玛蒂娜•奥布里(Martine AUBRY)女士。
早在1993年,为了引起政界和公众舆论对法国最弱势群体人士生活条件的关注,奥布里女士在15家企业的支持下,创立了“反对社会排斥行动基金会(Fondation Agir contrel’Exclusion – FACE)”;这一基金会特别主张涵盖个人生活各个层面的社会包容(inclusion sociale),以保证个人能够有尊严地生活,享受医疗﹑教育﹑住房﹑就业与终身教育培训的权利;该基金会目前已有法国地方和全国性企业成员3500个。
1997年,法国左派赢得立法选举,掌握了国民议会,玛蒂娜•奥布里入阁里约内尔•若斯潘(Lionel JOSPIN)政府,担任就业与团结事务部长;这一新的政府职务使奥布里女士得以在1998年正式推出一项有关防止冬季驱逐房客的立法草案;这部法律于1998年7月29日被法国议会两院表决通过。从那时起,每年11月1日至次年3月15日这四个月内,法国禁止驱逐房客。
“冬季暂停驱逐房客”法律虽能保护房客暂时不受驱逐,但它只涉及房客的主要住宅(résidence principale)住房;而且也并不是可以无条件执行。因为,在某些情况下,这一措施也不能对房客构成保护,法院的“勒令迁让”判决可以在包括冬季在内的全年得到执行;
这些不受“冬季暂停驱逐房客”措施保护的例外情形(exceptions)包括:
–已获得体面的住所提供(relogement)建议的房客及其家庭;
–租用属于“危险命令(arrêtéde péril)”规定的不卫生住房(logement insalubre)的人;
–不是通过租用而是以撬锁方式进入并非法占用空房的人,也即法文里常说的“squatters(擅自占据空房子的人)”;
–被家庭事务法官(juge aux affaires familiales)判处驱逐出家门的暴力配偶(conjointviolent);
–占据大学生生活管理机构(CROUS)的大学生宿舍但又不再具备享受条件的大学生。
巴黎市的“冬季暂停驱逐房客”规定不同于其它地方。因为巴黎市议会(Conseil de Paris)主张对那些被视为诚实(de bonnefoi)房客的人给予更多宽容(indulgence),所以,巴黎市内“冬季暂停驱逐房客”的规定可以在法定日期前15天开始生效,或在法定日期结束后15天内依然有效。
由于经济危机和住房紧缺两大因素的混合作用,导致法国最近10多年来,有关房租租金纠纷是法院作出“驱逐房客令的主要原因;而这类司法诉讼案件持续增加。1998年时,法院作出的“勒令迁让(expulsion)”判决还只有4359项;而2013年,这一数字已达126000项,十年累计增加40%多;
据专门关注贫困人士住房问题的法国皮埃尔神父基金会(Fondation Abbé Pierre)透露,只有40%的诉讼当事人(房客)在判决当天亲自或委托代理人出庭,这也就是说,许多人都因失去在法庭陈述自己经济境况或要求缴纳房租期限的机会而被判驱逐。
另外,也已屡屡发生房客只因为拖欠1000欧元房租而被法院判处“驱逐”的案例;因为法院判决的依据不是房租金额的大小(montant du loyer),而是拖欠租金的时限:按规定,只要欠租3个月以上,即可构成法院作出“勒令迁让(expulsion)”判决的依据。
关于法院“勒令房客迁让”(expulsions locatives)判决的执行,需通过警力强制执行的比重也大大增加。据法国官方数据披露,近年来,实际动用警力驱逐房客的案例每年达12800起左右。
不过,“皮埃尔神父基金会”认为,这一官方数据可能并不反映全部现实,全法国每年因缴不起房租而遭驱逐的房客数量应在5万家左右,因为许多人都在收到司法执达(huissier)信函后或在警察到达前便都自动离开住房,有的是不想在邻居前丢丑,有的是不想让孩子经历驱逐留下心理创伤。
据“皮埃尔神父基金会”估计,全法国约有350万“居住条件恶劣”的人口(mal-logés),其中状况最糟的是单亲家庭(famillesmonoparentales)和孤单人士(personnes isolées);此外,全法国还有14万被登记的无家可归人士(SDFrecensés)。
该基金会还揭露,每年“冬季暂停驱逐房客”季节到来前的10月份,常常发现驱逐房客的速度加快,大概是有不少房东试图在冬季到来之前将缴不起房租的房客逐出住所。
在“冬季暂停驱逐房客”季节到来的同时,法国不少城市中因此前已遭驱逐而流落街头的家庭要求应急住所(hébergement d’urgence)的申请也会大幅度增加。在巴黎,社会紧急救援处(Samu Social)每天晚上收到约1200个呼救电话,其中有400个请求无法找到解决方案。
法国政府每年冬季为无家可归者(sans-abris)安排19000个床位,但总是给人以车水杯薪的感觉;而且在这方面显得最激进,也最得人心的立场,是2012年至2014年曾任左派政府住房部长的赛茜尔•杜弗洛(Cécile DUFLOT),她曾许诺新增3000个冬季应急住宿床位。为了应对严峻局面,这位后来因与奥朗德和瓦尔斯总理政见不一而离开政府内阁的绿党籍的住房部长还曾多次声称,如有必要,将不排除动用“闲置住房征用程序(réquisition de logementsvacants)”。
当然,截至目前,法国政府还没有真正动用过这一法律征用措施,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政府也不会动用这一程序。